【佳昱】北京爱情故事 3

5

“下面我们有请声乐与歌剧演唱班高一的马佳同学!” 

马佳从后台出来了,没穿校服,穿的是他爸的一件旧军装。虽然才高一,也抽条到一米七五了,穿起来不显小,经常打球体型也不干瘦,倒是意外地挺得起来,有种生涩的正气感,像初入伍的新兵,初生牛犊不怕虎。

央音附的校园歌手大赛,一年举办一次,最后冠军倒也不一定稳落声乐歌剧专业,这年龄还没学歌剧选段,在上面唱这个也曲高和寡,多是唱流行歌曲为主,而美声唱腔跟流行唱腔两码事,对于流行歌而言唱商感情有时更重要。

主持人笑道:“马佳今天怎么穿的这身,是准备给大家带来一首什么歌曲?”

“给大家带来一首我最喜欢的歌,《精忠报国》。”

蔡程昱在下面伸着脖子拍巴掌。

马佳上前一步,礼堂下面密密麻麻都是人,晃得看不清。他有些紧张,忽听得中间有一排爆出一声音调极高的“佳哥加油”,马佳循着声音刚锁定大概位置还没找着,那脑袋跟着缩了下去,恨不得整个人溜到椅子下面去,立刻就看到了。敢喊还怕人看啊,这小孩儿。马佳笑了笑,向蔡程昱比了个大拇指。

前奏响起来,他唱第一句的时候,就完全不紧张了。

马佳很喜欢唱歌,他甚至矢志不移地认为,他就是为唱歌而生的。这一信念在他学唱歌的过程中被专业老师和同龄人不断巩固。

他享受一切唱歌的时光,不管是有听众的,他向鸟儿歌唱、向槐树歌唱、向城墙根歌唱,还是有听众的,向老师歌唱、向父母歌唱、向蔡程昱歌唱、在天坛公园的寰丘中心歌唱,当然在比赛或音乐会上向无数听众歌唱,是他最珍贵的舞台经历,他珍惜每一个这样的机会,淋漓尽致地表现技巧,抒发情感,每一个咬字都被他在背地里千锤百炼过。

如果结束后观众能报以热烈的掌声,是他们对自己的肯定;如果观众能与他合唱,则是无上光荣,是观众对于自己演绎的最高级回应。

马佳才高一,央音附人外有人,山外有山,虽然现场效果极为热烈,掌声经久不息,他也只拿到了第三。载着蔡程昱回家的路上,蔡程昱喋喋不休地表达自己的不满:“我觉得他们都没你唱得好,听完印象都没有,评委都在干什么呀,好生气。”

马佳边骑车边回过头笑:“怎么,评委都没你专业?”

“专业什么的我不懂,我是以一个听众朴素的角度!”

蔡程昱鼓着腮帮子瞪他一眼,像鼓着气的青蛙。要不是不顺手,马佳真想戳一下。

“行了别气了,佳哥请你吃冰棍成不成?”

“唔,那我要北冰洋双棒。佳哥,你唱的这个是你学那个美声吗?”

“不是,腔体共鸣不一样,美声是胸腔共鸣和头腔共鸣的混声,最早是因为教堂歌剧院没有扩音设备才有的技术,通俗都是真声为主,共鸣很少,所以才需要麦克风。”

讲的都是北京话,蔡程昱一个字都听不懂。“哦,那我不管。反正佳哥以后肯定是大歌唱家,到时候不要忘了我。”

“我怎么会忘了你,回去先给你签个名你留着成不,以后等我出名你就可以卖了。”

“那你一定要出名呀!要成为大歌唱家!我是你第一个粉丝!”

“行!为了你能卖我签名我也得努力啊。”

“跟我拉勾勾。”

马佳还在骑车,松了右手去够蔡程昱环在他腰间的手,小指绞在一起。

“佳哥这衣服帅不帅?”

“帅死了佳哥!以后能不能多穿穿?”

“学校规定了穿校服啊!” 


6

马佳已经很长时间没做关于歌唱比赛的梦了。

醒来的时候那种台下听众满座,他沉浸在高音里酣畅淋漓的感觉仍在,熟悉又陌生。

蔡程昱卧室这窗帘没加黑衬,不挡光,北京的夏天又早又亮。马佳抓了薄被罩了会儿头也睡不着,无奈地掀开坐起来,挠了挠头发——难得捱到不用早起上班的星期六,他这几天晚上1点睡早上7点半起来上班,抓着地铁扶手都能眯会儿。

蔡程昱也为了避光面朝他侧卧着,头发蓬乱,睫毛密长,小嘴微微抿着,微风吹着窗帘轻轻拂动,在脸上投下游移不定的阴影。马佳想起夏天的时候,中午吃完饭他就抽个躺椅在院里的歪脖槐树下乘凉,拿个收音机放单田芳的评书,蔡程昱吃完饭从隔壁跑过来,一屁股坐在他怀里靠着他胸口一起小憩。微风吹动槐树叶沙沙作响,细碎的阴影在蔡程昱小脸上游移,枝上不时有鸟叫,还有成群的白鸽扑棱扑棱越过灰墙灰瓦从天空飞过。

马佳起来穿戴洗漱,到厨房蒸两个蛋。冰箱里的菜品原料只有鸡蛋,估计蔡程昱的厨艺上限也就白水煮鸡蛋了。端出来的时候蔡程昱也从卧室里出来伸了个懒腰,扯着衣服露出白白的小肚子。马佳觉得自己脑子可能跟蛋一块儿蒸了,怎么觉得个一米八的男大学生伸懒腰跟个猫儿一样可爱。

“佳哥你今天干嘛?”蔡程昱走过来拉开凳子坐下。

“我回去看看果冻,出来得急寄养一朋友家里了。”

“果冻?”

“我养的一斗牛犬,两岁多。”

“那你今晚不回来了啊?”

“不回来了。”

“哦……佳哥,”蔡程昱戳了戳蒸蛋,“你真不再唱歌了啊?”

“唱啊,我去KTV不是也唱。”

“佳哥,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意思。”蔡程昱放下勺子看向他,马佳只是摆了摆手。

那一天我二十一岁,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,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,想吃,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。后来我才知道,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,人一天天老下去,奢望也一天天消失,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马佳读书时候不知在哪里看到的王小波的这句话,那时他还染着黄色的莫西干头,那时他还不明白。

“我走了你中午晚饭吃什么?”

“吃外卖啊。”男大学生眨巴着眼睛。

马佳:“……”跟他所料真是分毫不差,他担心一走这小孩儿就会饿死。“算了我给你做了饭再走吧。”

男大学生振臂一声欢呼:“佳哥最好了!”

蔡程昱连附近哪里有农贸市场都一脸无辜的无知,马佳只能打开地图搜超市。他在肉摊前指挥切哪块称几斤,一回头蔡程昱抱了一箱可乐放在推车里,抿着嘴朝他笑。

“哎你是不是觉得我来了就能帮你扛回去?”

“是呀。”

“你……”马佳真是没辙,“少喝点可乐,那杀精的。”

“佳哥你连这都知道啊,那我是不是该多吃生蚝?”

“……”

蔡程昱挤在厨房干啥啥不行仿佛个拉拉队,厨房本来就挤,马佳只能差他去把衣服洗了,就扔洗衣机就行,浅的别跟深的放一起。

蔡程昱不动弹,在门口看着他:“佳哥,你这么会过日子,怎么会没有女朋友?我是女的我也想嫁给你啊。”

马佳切着菜,头也没抬:“结婚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事儿。”

“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吗?生活质量可以一起努力奋斗啊。”

马佳挥挥手:“快去洗衣服别跟这儿有的没的。”

夏天的厨房炒两个菜就热得不行,短袖汗湿了一大片,马佳干脆把短袖脱了光着上身就挂个围裙。蔡程昱在门口一蹭一蹭,马佳说饿了是吧,饿了就盛饭先吃吧,我这起锅就完事儿。蔡程昱进来盛了饭还不出去,马佳无奈说你不嫌热啊,蔡程昱说哥我看你热,说着拿湿巾擦了擦他额头。

马佳做了三菜一汤吃了饭才走,有一盘直接封了保鲜膜塞进冰箱嘱咐他今天别开了明天再热了吃。蔡程昱送他到门口,扶着门框说,哥,看了果冻早点回来。

马佳没坐地铁,破天荒坐了公交,一路摇摇晃晃。

这几年北京的地铁网愈发发达,曾经只有1、2、13三条线,现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必要再用到公交车了。所以车上人也很少,都是出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。工作以后赶时间都不太坐了,街道两旁倒没感觉有什么大变化。北京就是这样子,发达的地方高楼林立,普通居民楼区十年如一日的老样子。

高考文化课没过,他没考上央音之后,一切都像失了颜色。

高中三年他专业课没一次掉出过第一,那可是中央音乐学院附属中学,地位约等于普招的人大附,都属于央音预备役,高中就跟着国音的宋一老师参加比赛和演出了,那时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国音央音怎可能不是他囊中之物,简直仿佛家里已经躺着一张录取通知书了,通往歌剧舞台的红毯就在脚下。

然而一切热望都在高考那年戛然而止。

他可能并不是为唱歌而生的,也没有成为大歌唱家。

从前他都没想过自己不唱歌会干什么,事实上高中毕业这么几年他没唱歌也过过来了。

人也是一样的,谁离了谁活不成呢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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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写一个失而复得,迷失又被救赎的故事,不知道最后能达到几分效果=。=

很怕这篇里的马佳引起争议,写之前也翻过一些资料和豆瓣零星的讨论,马佳本人似乎也不太愿意提起这一段低落期,孟老师也有提到第一次见面似乎都能感觉他对社会有些意见,可以大致作为一个不那么ooc的托底吧……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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