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“哥。”
马佳把手机从耳边取下来看了看，是个陌生号码。
他以为是快递来的电话，怎么接起来对方张口就叫哥，又不是马乐。
似乎是看他没有回答，那边软软地又问道：“你是佳哥吗？我打错电话了吗？”
马佳像忽然全身的血都退去了，捏着手机耳畔一片盲音。好半天才从记忆的故纸堆里翻找出那个名字，抖了抖灰尘。
“程……程昱？”
“是我，佳哥。”
断了联系七八年了，一时间马佳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寒暄起，全靠电话那边自己先说了下去：“佳哥，有个事情有点不好意思，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……我晚上在酒吧唱歌打工，最近好像被一个变态盯上了，感觉晚上有人跟踪我回家，同学暑假都回家去了，能不能麻烦你这几天……接我下班一下？呃，就在鲍家街附近，应该……也不会太久。”
马佳愣了半晌总算理顺：“程昱，你来北京了？”
“嗯……我在北京念大学了，音乐学院。”
算算年纪，是到了。
“……行吧。”鲍家街距离他上班的地方倒也不是很远，只是隔了很多年这种亲密的拜托显得不那么自然。
对面音调似乎明显高了些：“哥，这电话是你微信吗？我加你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不咸不淡聊了两句，马佳挂了电话还有点心神恍惚。
这都很多年前，他还在念高中时候的事了。
小孩儿叫蔡程昱，和他住同一个胡同，在他家隔壁，小他七岁，他念高中的时候蔡程昱念小学。
小孩儿没爸，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正在最没良心最不知道轻重的时候，心狠嘴贱，就喜欢把人痛处挂嘴边戳，还一堆人堵他下课路上起哄。马佳有一次放学路上撞见，气了个炸，也不管自己大出好几岁去追着那帮小孩一人屁股上踹几脚。从那以后马佳天天骑自行车送蔡程昱上下学，谁都知道蔡程昱有个横起来小学生都揍的高年级的哥。
马佳上职校就出去念了，有一天忽然一个电话打到宿舍里来，是小孩儿，说要搬家回老家宿州了，以后就不住胡同里了。时间太久远马佳也记不得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，只记得那是一个夏夜，他在宿舍阳台上接的电话，夜风还有些温热。他周末回去拍小孩儿家的门，拍了很久没人开，胡同口的王伯摇着扇子说，已经搬走啦，他没跟你说吗。
那时学生哪有什么手机，马佳抄了一纸小孩儿新家电话，其实也没几个由头打，毕竟人都见不着，小孩儿也乖乖的没老给自己打，问起就说过得还好。那张纸毕业兵荒马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，找工作压力大头绪又多，联系就这样断了。
当时虽然有些惋惜，也没有怎么样。人生中交错后远行的太多，一个院子长大的发小、小学同学、初中同学、高中同学……都四散了。得要如何深厚的缘分，才能十年二十年都交缠不灭。
马佳只是深夜躺在床上，很偶尔地会想起，那些和小孩儿一起看星星的北京的夏夜。现在北京城老城区老胡同拆了一大片，拔地而起高楼林立，雾霾每年冬天准时胜似南飞过冬的大雁，租的房子隔壁姓甚名谁也没认识过，不会有人在6层30层的居民楼顶支个桌椅扇着蒲扇看星星。
听到那声“哥”的时候，回忆如潮水般从记忆深处奔涌而来，像散落的珠子被拾起重新缀成串。

2
再见到蔡程昱的时候，他和小时候似乎有了很大不同，气质完全不一样了。
小时候因为没有爸爸的缘故总显得有些内向，有马佳撑腰以后慢慢外向起来。小孩儿本就白白嫩嫩的可爱，声音也糯糯的音调又有些偏高，嘴再一甜，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爷爷奶奶的一叫，整个胡同串子都疼他，也是最后留在马佳印象里的样子。
现在整个人都长开了，下颌线干净漂亮，鼻子挺而秀气，眼睛虽然是内双，倒也不显小。高挑白瘦，一身一看就不便宜的潮牌，站在那里不说话，有种清冷的贵气，来来去去路人都多看他两眼，马佳差点没敢认，还是蔡程昱隔着一条人流密集的人行道，隔着七八年的光阴的河流，先开口叫的“佳哥”。
说是送他回家，蔡程昱在酒吧驻唱，下班都凌晨了，马佳送完他还能回个屁自己家，索性收了点东西搬过去和他一起暂时住住，看情况好了或者逮着人了再搬回去。
蔡程昱不住宿舍，在音乐学院外面豪气地租了一室一厅的套间，马佳背着包进去，问那你还在酒吧打工干什么，付房租吗，蔡程昱说我今年的小目标是赚他个一百万，马佳无语说行，那你每天得赚个3000块钱吧，有吗，蔡程昱不说话了，马佳说好好我错了佳哥说错话了。
马佳本来就是下班过来，酒吧8点就要上班了，放了个包就骑上电驴载蔡程昱过去。
酒吧就在鲍家街上，这条街上的酒吧平日和假期都有音乐学院的学生来“体验生活”。马佳进去一看，不止歌手，乐队都好多是学生，还有一个他的搭档也是音乐学院的，西装马甲金丝眼镜，唱爵士，环境倒也没他想象的坏。
蔡程昱进去后台一会儿出来，换了一身带铆钉的皮衣，食指上套了个银环，戴了很简洁但微亮的耳钉，还涂了唇膏打了眼影，衬着三颗堪称漂亮的痣，清贵立刻变作高冷妩媚，穿过人群过来拉他去角落坐的时候，马佳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。

滑入他虎口的手冰凉而骨感，小时候那糯米团子一样让人忍不住上手揉捏的感觉已经全然陌生了。
小时候也没见蔡程昱学唱歌，就是音调高，嗓门大，转眼间已经在乐池里唱摇滚了。身上挂着把电吉他，边唱边拨，长长的刘海甩得撩人心神，一杯一杯的客人请酒，蔡程昱都婉言谢绝。
When I look into your eyes
I can see a love restrained
But darlin' when I hold you
Don't you know I feel the same

3
“程昱！程昱！这边！嗐！”
放学一大群人往外走，犹如信鸽离巢，蔡程昱周围都没人，孤零零背着个书包，听到有人叫才抬起头，看到马佳骑在自行车上朝他招手，立刻跟太阳插上电发光了似的，张开手飞奔过来。
“佳……佳哥……”
“叫你半天了，低着头看啥呢，找钱呐？”
“佳哥，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“接你放学啊，那几个小兔崽子今天还碎嘴没？”
“没……没了……他们都躲着我走。”
“那就最好，不然我踢烂他们屁股。”
马佳翻身下来一脚踢好支架，把蔡程昱抱起来放在后座上。
“佳哥你这自行车也太高了……”
“我家就这车了，别挑。抓稳啊。”
“好。”
“哎你别只会扯我衣服啊。你就抱着我行不行？”
“抱……抱着？”
“嗐。”
马佳懒得废话，双手松了把手向后捏了蔡程昱肉乎乎的手交叠在腰上。蔡程昱才二年级，臂展还没多长，只能整个人都趴在马佳背上，软软的脸蛋贴着。
“佳哥！你！你脱把了！”
“嗐，没见识过啊，基本操作。”
“佳哥……你挨处分没啊……”
“嘁，那几个小兔崽子的家长还有脸告到学校去，我跟教务处说他们骂你野种，不信叫过来当面对质，我马佳品学兼优合唱团领唱，从来不说谎，老师一寻思那几个小孩可不是个东西，就让我早上全校大会上念个检讨完事儿，说以后打架就打架，别报大名，别报学校，我说那就住这胡同附近的，我还能掏出我妈一丝袜先蒙面再揍啊？”
马佳一开始哔哔就跟单口相声似的没完，蔡程昱在后面咯咯咯地笑。
“以后谁再说，你说我叫我佳哥来揍你。我佳哥一套军体拳，管你三岁还是八十三，通通送到八宝山。”
宽大的校服下摆飞扬起来，把蔡程昱罩在了里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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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想过了这阵子再发，但是体验派实在是花开堪折直须折，情绪过了就写不出来了。不会坑了不会坑了，结局都写好了=。=

“When I look into your eyes……”枪花的《November Rain》，佳哥在个音上唱的。

“当我望着你的双眼

我看见了被压抑的爱

但是，亲爱的，当我拥抱着你

你是否知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”

佳哥可能略微有一点OOC……我尽量把一下……这回的西西大概长这样↓

哎总之两个人都有点非典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