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佳昱】北京爱情故事11

“佳哥,我不想看你这样下去。”

“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?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?你心里有爱和梦想,为什么不去追逐它?”

“即使中间中断过,也没有关系,离黄金期还早得很,男高音能唱到五六十岁。”

“佳哥,你和我,生来就是要唱歌的,我到高三才发现有这个天赋,已经错过了绝大多数同行都扎扎实实练过的童子功。佳哥,你不一样,你是从小就爱唱歌的,你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向哪里去,从小就展露出了天赋,阿姨和叔叔卖掉房子也支持你,这难道不比那些庸碌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要向哪里去的人,或是知道但苦于没有天赋的人,或是这两样都有但是因为家里不支持所以夭折的人,已经幸运了很多吗?”

“佳哥,你可能觉得我在逼你,做你不想做的事,面对不想面对的过去,可是,我是真的觉得很难过,很遗憾——佳哥,你是天生要成为tenor的啊!”

蔡程昱拼命压抑着眼泪,说到最后一句时声调都在抖。

喘息和抽泣在空旷的夜中没有回音,马佳两步走上前,把年轻人用力埋着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。


19

灰色的墙体与槐树一起晃动,马佳穿过夕阳落在槐叶间的光斑狂奔,剧烈的运动令他心都快跳出来,在胡同转角差点绊倒王伯乘凉的椅子腿儿。

“佳儿,下学啦,跑什么呐。”

马佳跑到蔡程昱家门前,扶着门喘了两口气,用力拍起来。

“蔡程昱——!”

“蔡程昱——!”

运动后的缺水使他干渴,连带着声音也嘶哑。

王伯摇着扇子道:“他已经搬走啦,没跟你说吗。前两天就跟他妈回老家去啦。”

马佳掏出钥匙进自己家,爸妈还没下班,他甩了书包拿了梯子两下爬上房顶,踩着摇摇欲坠的瓦片望向一墙之隔的另一边。

院子里已经收拾得看不到有人正在生活的痕迹,只留着石水缸,葡萄架,梯子,挂在墙上的送报盒子和送奶盒子,门后墙角废弃的塑料桶,上面架着一个竹板凳。

没有新的电话,新的地址,前往宿州要坐十几个小时绿皮车的时代,丢失一个人是如此容易。

在接到蔡程昱打来宿舍的电话时尚没有切肤体会,敲不开他家门的那一刻才如坠深渊的恐惧。

没有人再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叫“佳哥”;没有人在夏日槐树下他的怀里乘凉打盹,和他一起趴在凉席上听CD,和他看星星喂蚊子要他唱live,学个游泳都怕淹死紧紧抱着他脖子不肯放手;没有人在冬日后海冰场像糯米团子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,和他在地坛庙会上看什么都新奇地乱逛,分食一串糖葫芦、一根北冰洋鸳鸯双棒冰棍,喝豆汁喝得眉毛眼睛拧成一团然后把剩下的全塞给他;没有人把冰凉的小手塞进他揣得暖烘烘的兜里,蹭进他手心挠挠。

一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离开,可以离开得如此干净。

像从未来过。

马佳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,翻身坐在瓦上。

夕阳已经快要落进地平线了,映在灰墙上仿佛褪色胶片的颜色。

他的青春,他的梦想,随着见证过这一切的人的离去,随夕阳一道彻底沉寂了。


“佳儿!佳儿!你在房顶上干什么?!不怕摔啊?!还不赶快下来!老远就看你了,叫你半天不睬我。”

马佳沿着梯子爬下来,掀了帘子往里走,屋里还没开灯,只借着照进来的夕阳光线看得见一点。

“对了,隔壁那个程昱跟他妈回老家去了,你知道吧?他临走留了个东西让我转交给你。”

他妈从茶几下抽了个盒子出来,马佳一把拿过去进屋打开,是索尼的便携CD机。他按开按钮,盖子弹了起来,里面已经装着一张CD了,上面印着《Carreras, Domingo and Pavarotti in Concert》。


20

午休时间,马佳吃了饭,在外面抽了会儿烟。

蔡程昱现在晚上做好饭,先拨一部分进乐扣玻璃碗里,套好保鲜膜扣上盖子放进冰箱,第二天一早马佳拿去公司微波炉打了吃。搞得同事都问他交女朋友了吗,居然还带饭——众所周知男人都是懒得做饭的。马佳说怎么我自己就不会做吗,同事说嘿,得了吧,那怎么早没看你带啊。

抽完烟回来搜了搜中央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招生简章,考试内容歌剧主角角色论述,艺术歌曲论述,演唱六首作品。马佳虽然自己有练习,但是毕竟没有老师指导系统训练,看着这题心里也没底。声乐拟招名额16,推荐免试名额5个,剩下还有11个,竞争没比本科好到哪去。本科艺考的时候都得提前和导师打好关系,认个脸熟,现在他一个外面的人想往里考,想打好关系都不知道从哪下手,而且各个导师在本科肯定都有直系带的学生,以前附中的同学又差不多都断了联系,简直是又过一次独木桥。

酒吧店老板闲聊那几句是一个有生活经验的人的肺腑之言,他和家里不愁造的蔡程昱也解释不清楚。就算现在马乐进了部队,家里没有要供谁读书的花销了,马乐还往家里拿钱,马佳要重新去考声乐方向的研都可以称之为一个很“造”的操作。就算是考出来,像酒吧老板说的,怕是都不好端个饭碗。在剧院工作的都是各种海龟博士,又是北京这么个大家都削尖了头来竞争的地方。

但是,马佳想,我除了唱歌真的什么都不会了啊。

剩下就是篮球了,难道在这个岁数还能去打职业,比去唱歌更不可能。

是啊,他曾经在篮球和唱歌里都选择了唱歌,却任由唱歌夭折了。

马佳打开微信,点开妈妈的头像,写了改改了写,拇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才点发送。

“妈,我要是再去考个声乐的研究生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发出去看了几秒,又觉得有点冲动,自己也还没权衡清楚,刚点了撤回,回复已经弹出来了。

“很好啊!儿子!我看你一直还是想唱歌的啊!虽然你不说。”

“哎你撤回干嘛?!”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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